随笔丨田新艳:看见更大的世界
看见更大的世界
文/田新艳
晚上9点整。
(资料图)
一小时之前,中国农民作家村“村长”张一一老师带领我们来自全国各省的农民作家一行十几人,住进了湖南省湘西州花垣县城的酒店。
今天茶峒边城等好几个地方的酒店和民宿都已经满房,景区游客络绎不绝,这样的旅游盛况在我的老家已经久违很久了。
我和李群英大姐一间屋子。打开门,我俩惊喜地看着设施完备装修高级的房间。不用说,这么好的酒店我俩都没住过。一番惊喜过后,我俩赶紧洗漱。尽管身体已是非常的疲累,可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却都兴奋得难以入眠,隔壁文友的屋里也传来隐隐的话语声,不用说,他们和我们一样,也在谈论着这一天的所见所闻。
今天早上,我们一行18人,分乘三辆商务车,跟随张老师从位于湖南省岳阳市湘阴县鹤龙湖镇新河村的“中国农民作家村”出发,历经五个小时的高速行驶,奔赴近千里的“精准扶贫”首倡地湘西花垣县十八洞村,去见证中国最典型贫困边缘地区的扶贫成果。
四个女人一台戏,我和蒋慕平、李群英、童丽君一辆车。一路上我们叽叽喳喳地说着,作为极少出远门的村里人,对十八洞非常的向往。脱贫致富、精准扶贫、乡村振兴这些事我们都很清楚,可十八洞村的事我们却不是很清楚,还是对国家大事关注得太少呀。
张老师笑着说:“去了就知道了。以后你们还要多关注生活,多了解国家大政方针政策,为乡村振兴的国家战略出谋划策。你们处在乡村振兴的第一线,是有发言权的,要多接地气。”
李群英大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们整天待在家里,没见识,也没啥好主意。”
张老师说:“所以我才要带你们出去走走,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们点头认同,可是要多看外面的世界也是要条件允许的啊,我们又何尝不想多走出去呢。
当我们的汽车顺着蜿蜒的公路一路转下来,又参观了苗族民居,听村里的解说员详细介绍了十八洞村的前世今生。这个有着225户,人口939人的纯苗族村庄,只有817亩零零散散的山地,属高山岩溶地貌,土层稀薄贫瘠,不适合农作物的生长。望着十八洞村那一座座耸入云端的陡峭高山,想着当地贫乏的物产,我们不由得感叹:如果不是政府大力扶持十八洞村发展旅游业,这里的人们想脱贫致富过上好日子根本就不可能。看着身边一座座精巧的吊脚楼,我们除了不停地羡慕就是赶紧拍照。
下午四点多,我们再次上路,赶往“中国乡土文学之父”沈从文先生那个传说中的边城茶峒。路上,张老师问我们参观了十八洞有什么想法?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十八洞这个地方啥子也不能种,说实话,真不是个好脱贫的地方。”
“就是,哪里像我们北方地多水也多,种啥子都行。”
“瞧,青山绿水这不就变成了金山银山?”
大家纷纷点头赞同。
车里欢声笑语,伴着汽车游走在飘带一样的高速路上。一路上看到最多的就是大桥和隧道。隧道就不必说了,穿山过岭多得数不过来,单是矮寨大桥就让我们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矮寨大桥是中国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境内的高速通道,位于德夯大峡谷之上,是吉首市西北部公路的构成部分,也是包头—茂名高速公路(国家高速G65)关键控制性工程,西起坡头隧道,上跨德夯大峡谷,东至矮寨三号隧道;线路全长1779米,主桥全长1414米;桥面为双向四车道高速公路,设计速度80千米/小时。这些是我在百度上查到的信息。
接下来大家开始议论国家修这些高速路要花多少钱?来自贵州的农民作家况从军老师指着前方凌空中穿过的另一座大桥说:“看见了吗?在我们贵州这种大桥很常见,世界第一桥都在我们那里,听说一公里的造价就要一个亿。”
“天呀!”大家异口同声地惊呼。
况老师操着贵州普通话继续说:“这方面我有亲身感受,最有发言权了。想想过去的穷日子,做梦都想不到现在的好生活。如果不是政府下大力度精准扶贫,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干吗呢,反正没有心情写诗是真的。所以我写的诗80%都是赞美脱贫致富乡村振兴的。那真是走到哪儿写到哪儿,看到什么写什么。对,我还写了一篇文言文的《大中华扶贫赋》你们还不知道吧?一会儿我发到群里给你们看看,早就发表了呢,百度都能查到。”况老师一脸自豪地说,低头就开始操作手机。
大家纷纷点头抒发各自的感慨。
我没有说话,望着远处层层叠叠连绵起伏的群山波浪一样涌向天边。心想,只有祖国强大了,我们才能过上好日子,这就是真理。
夕阳西下,我们终于来到了沈从文《边城》的原型地茶峒古镇。《边城》这部小说在中国小说史上影响巨大,据说在“20世纪百部中文小说”的评选中仅仅位居鲁迅的《呐喊》之后,排名第二,真是了不得。这个地处湖南、贵州、重庆三地交界点古香古色的小镇,有着飞檐翘角的古老木楼,和被岁月冲刷得光滑如镜的石板路,还有一条绿油油的清江水慢悠悠地在镇子边淌过。我的脑海里不由得想起电影《边城》里弥漫着水汽,承载着悠悠岁月的那条河,仿佛翠翠就站在那条拉拉船上等待她的心上人。我想象着那个年代人们简朴的生活,纯洁的爱情和淳朴的民风。想象着一袭长袍伫立在水边的沈从文先生,竟是有一瞬间的恍惚,依稀看见纯美稚气的翠翠挎着竹篮款款向我走来。人生就如这川流不息的清河水,机会稍纵即逝,稍不留心就会留下终生遗憾。可情之一事谁又能说得清呢?只余下无辜的翠翠在《边城》懊悔。而此刻的我们,则在边城里为翠翠遗憾。
虽然《边城》小说和电影我全都看过,可远远比不上亲临故事发生地带来的那种巨大的震撼。一行人顺着清河边边走边看边谈,直抒胸臆。律诗高手童丽君老师高兴地说:“咱们这些风烛残年的老太太们竟也有夕阳红呢。”
我们这些个从四五十到七八十岁不等的老女人顿时笑得像孩子一样。
张一一老师只是在后面默默地看着我们开心地或笑闹或合影。也许这就是他想看到的样子吧?他无私的付出只是为了让我们农民作者能得到更多的认可和尊重,能够生活得快乐一点,赋予我们的余生一点点使命感,让我们觉得生活原来是这么的有意思。那就好好地活着吧,活出个人样儿来给那些曾经看不起我们的人看。心里有了目标,日子便有了奔头。而有奔头的日子才是真正的好日子。文学也许给我们带不来巨大财富,却让我们心里日渐充实,每天都想写点什么,否则就觉得对不起谁似的。
花垣县的宣传部部长和文联主席听说我们来了,热情地请我们共进晚餐。他对农民作家协会和农民作家村这个新生事物更是感兴趣,也对张一一老师在这件事上的无私付出表示钦佩。
夜幕降临,清河水微波荡漾,倒映着无数的灯盏与楼阁,走在河边就是画中游的感觉。微风拂面,温度刚刚好。河边人流如织却并不拥挤,也不喧闹,仿佛被这如画的景致陶醉了一样,只是悠闲地走着,看着,偶尔低声与同伴低语两句。俏丽的苗族女子穿行其中,不时引起一阵阵惊叹。可惜,因为边城游客爆满不能住宿,我们不得不依依不舍地从画中走出,又驱车几十公里来到现在的酒店。
此刻,身边的李群英大姐已经发出均匀的鼾声,我却没有丝毫的睡意。今天这一天看了我一辈子都不可能看到的风景。如果不是张老师十数年如一日的坚持和付出发起成立了农民作家协会和农民作家村,我们又怎么有机会从遥远的河北、浙江等省来到湘西的边城小镇?更不会知道十八洞那些感人的故事。就像张老师所说,他要让我们看到更大的世界,让我们敞开怀抱去拥抱火热的生活,在广大农村形成一种带头示范效应,在农村培育一种文化的氛围,让我们得到更多的机会和尊重。我想也许这就是农民作家协会和农民作家村的意义。给我们这些体制内作家群里的身份并不被怎么认可的弱势作家开小灶,让我们心里那棵历经风雨的理想小苗苗茁壮成长。也许在别人眼里,我们还是我们,可我知道,我们再不是从前的我们了。
我悄悄地下床,把窗帘拉开一条缝隙,窗外明月高悬于万里碧空之上,明天依旧是个好天气。张老师说,明天还会带我们去看别的地方,去看更大的世界。
田新艳,“中国农民作家村”首批驻村作家,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曾在《北京文学》《小说月刊》《莲池文学》《湛江文学》等发表作品。